赵美洺仍清晰记得昨天齐牧临走时撂下的狠话：“你个丧门星，想我娶你，除非我死掉！”那冰冷刺骨的言语，伴随着震天响的摔门声，深深烙印在她的记忆深处，挥之不去。
仅仅从白天到晚上的间隙，他便又风风火火地冲进屋子，对着她说：“别怕，我把坏人赶跑了......”她当时只以为，齐牧是发烧烧糊涂了，又或者是鬼上身，等见了阳光就会恢复正常。
哪曾想，今日他竟背着柳条筐，手持镰刀，毅然决然地踏入了生命的禁区。他告诉大哥，自己能赚钱......赵美洺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自己心脏的位置，那里，有一丝微妙的触动悄然泛起。与之前纯粹的害怕全然不同，那是一缕缕，夹杂着担心的情绪？
没过多久，门外传来一阵嘈杂的人声。田秀娥赶忙打开门，三人不约而同地冲了出去。映入眼帘的一幕，令他们大为震惊。
在一群人当中，走在最前面的，竟然是齐牧！他的身上结满了晶莹的冰晶，关节处那被冻得硬邦邦的衣服，与他脑袋上升腾而起的热气形成了极为强烈的反差，仿佛他是一位燃烧生命、奋力奔向曙光的无畏战士！
他的脸颊被冻得通红，眉毛上挂满了凝成的冰霜，然而脸上的笑容却如同被定格了一般，在阳光下显得那般灿烂。他怀里紧紧抱着那个柳条筐，几条已然冻硬的鱼尾巴支棱在外，他真的......齐家门口的三个人眼眶瞬间红了。
齐崖更是快步上前，想要解下他手中的筐，却被齐牧身后的齐老蔫用烟袋拦住。齐崖满脸不解，望向齐老蔫。齐老蔫面色古怪，似是欣慰又带着诧异。他压低声音说道：“你弟不让，说一定要亲手送回家......”说完，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村民，嘴角勾起，有些骄傲地趴在齐崖耳边说道：“他叫我爹了，很大声！他们都听见了！”
此刻，齐牧站到了泪眼婆娑的田秀娥和赵美洺身前，声音发颤地叫了一声“娘！”“诶！”田秀娥等这一声“娘”，足足等了一年。若算上缺失的那十八年，这句“娘”，她整整盼了半生。她的泪水如注，却因手忙脚乱，不知该如何应对抱着柳条筐的齐牧。
此刻的赵美洺眼含热泪，却转身径直走进了屋子。齐牧也没有叫她，只是看向大哥齐崖。“大哥，我没吹牛，我真能赚钱！”“好好好，对对对，你说的都对，你赶紧进屋......”“你帮我一把，我腿抬不起来......”
齐牧带着一筐鱼回来这事，如同一阵龙卷风，瞬间席卷了整个欢喜村。那些没见到他英勇模样的人，听闻别人描述后，都满脸不以为然，只觉得那人在吹牛。啥天啊？下河？还能抓鱼？还能自己走回来？你猜我信不信？结果人家说村长和好多人都亲眼见到了，这下不信也得信了。这太阳打西边升起了啊！这么大的热闹，不去瞧瞧岂不是白活一回。
于是，大家三三两两，不论有无交情，都拖家带口地往村尾齐家赶去。不到一个小时，齐家便被围得水泄不通。他们对齐牧本人兴趣缺缺，可竹筐里实打实的鱼却实实在在映入了眼帘！“呵！没看出来，这小子还真有股狠劲啊！这么瘦，这里少说也有十五条鱼！卧槽，那条大的不得二三斤啊！”“是挺狠的，不过估计也就城里人能干出这事儿，那边的人都轴！啥工具没有硬是敢下河，还能搞到鱼，真是邪了门了！”“哎我说，你们确定他下河了吗？别是在县里弄的，他以前可是叶家的，腊月里搞点鱼还是有可能的吧！”“那必须确定啊！棉袄棉裤冻得邦邦硬，真不知道他从大河滩咋走回来的，好几里路呢，居然没冻死！”“卧槽了，真特么牛逼，别是有点气功在身上吧！”“还气功，那叫特异功能！”“你懂，就你懂，你行你也上啊！”“我又没说我行......”“滚一边子去，我儿子还没看见呢，给我们看看！”“对啊对啊，你们看完去后面唠去，我们还没看到呢！”
一群人围着鱼筐团团转，这个柳条筐俨然成了欢喜村的焦点。虽说现在没有拍照打卡，但亲眼目睹这闲话里的场景，也算是冬日里不可多得的有趣乐子。
看众人争先恐后地看鱼，齐老蔫终于将他舍不得点燃的烟袋点着了，翘着二郎腿，吧嗒着汗烟，好似在看猴戏一般。以往都是别人看他家的笑话，如今也轮到他看众人没见过世面的模样了。
齐崖心里开心却满是疑惑，他蹲在父亲身旁，百思不得其解。最终实在按捺不住心中的疑问，碰了碰齐老蔫。“爹，你说人能空手到冰面下面抓鱼吗？那下去还能上来吗？人能游得比鱼快吗？”接连几个问题抛出，让自诩什么都懂的齐老蔫呛了口烟。“咳咳咳，这不是废话嘛，不然你弟咋弄到这些鱼的？别琢磨了，到饭点了，招呼你妈赶紧做饭吧！”
齐崖目光紧盯着筐里的那些鱼，手指不自觉地指了过去。齐老蔫赶忙板起脸。“那鱼是你弟的，别打它的主意，快去！”他说得声音很大，可其他人全当没听见，依旧围在那里看得没完没了。
就在这时，缓过劲来的齐牧带着田秀娥和赵美洺走了出来。“爹，你说啥呢？什么我的他的？他是我哥，要我命不成，吃条鱼咋啦！”齐牧说着，扒开人群，从里面挑出两条最大的鱼。“哥！今天中午咱就做这两条！”他这般阔气的举动，反倒让齐崖有些不好意思起来。“别别别，我指着玩的，我，我不爱吃......”“你不爱吃，我爱吃，拿着去跟妈做了去！”不等齐崖反驳，齐牧便把鱼塞进了他怀里，然后转身对着乡亲们说道：“乡亲们，我回到欢喜村一年了，给大伙添了不少麻烦。今天我弄了些鱼回来。供销社的情况不用我说，即便有，冬天的新鲜鱼，还得要票。这些因素加一块儿，没个两块钱一斤下不来吧！”众人面面相觑，三指膘才多钱啊？你这鱼要两块一斤？抢钱呢？没等他们开口反呛，齐牧立刻说道：“今天我买一送一！买大送小！”“买一送一？买一条送一条？！”“卧槽！那小的随便挑吗？”“都给你算了，还挑！给我算一组！”“哇，齐牧敞亮啊！”众人一听买一送一，全然忘了这破鱼居然要两块钱一斤！齐牧呵呵一笑，比了个“六”的手势。“一共六组！按交钱先后算！开始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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